【扶桑訪禪記 – 下】
「當我在日本時,跟一位日本禪師伴鐵牛老師打禪七,當時我已修得博士學位,就聽說有高度知識的人很難開悟。事實上,不是知識有礙開悟,只是參公案時,要擺下一切知識、學問,只用方法去參,而非以邏輯推理,或知識學問來解釋它。」
在師父眾多著作中,常常會特別提及當年在日本參禪的老師是東照寺的伴鐵牛禪師。上一篇,我們分享了師父早年開示提到的經驗,其實師父在當時的開示中,還提到另一段在日本禪修的經驗,看起來像似不同的禪師:
「我在日本學禪的時候,又挨打又挨踢,又挨罵。我今天再講,那是另外一位禪師,我去參加這個打禪七。我第一天晚上去,我一坐下來,他就是罵!他罵的是誰?這罵的是我。他說:「現在這個什麼博士,什麼碩士,這些都是狗屁,這些傢伙都不是真正的佛教徒,這些傢伙跟佛無緣,這些傢伙就是破壞佛教的,就是那些人。」他說:「這是思智辯聰,這些人來這兒得不到好處的。這個人不過是來混混而已的。他頭腦裡都是一坨什麼名相,他懂得多的,這個經論懂得很多的,我告訴你,這個人可能寫起書來寫一大本,講經的時候,講出來的時候你講不過他!」
「我想想,昨天罵我,今天又罵我,這個老師糊塗了,我既來知則安之。我想,你想罵,就讓你罵好了。後來第三天他沒有罵了。第三天他見到我就問我了,他說:『你怎麼不回去?』我說:『我知道你在罵我』我說,『我準備讓你罵,我知道你是在罵我,所以我心裡頭一點也不難過。』
耶,我講了這個話以後,你們說他是讚嘆我還是怎麼樣?怎麼樣?他揍了我一下。拿起那個,我講如意,這個如意又揍了我一下,他說:『我就是要叫你生氣,你不生氣。』
這個,故意叫你發瘋這是。假如說我不受它激動,我就是躲在一個殼裡頭。我今天跟一個人說,你是在一層殼包圍,你這個殼,不是臘做的,可能是漆做的。你把你保護得好好的,那麼我存心不讓他罵,我心裡頭就是不生氣,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一層保護殼?我把我自己保護好,不失恭敬,像這樣子的話,修禪,修不成,一定要讓他罵了以後,覺得我是該罵的。我是這個樣子。我的確是讀了那麼多的書實在是沒用,我不及他們沒有讀書的人。我講了,六祖大師不識字,這個六祖惠能是不是不識字?但那個《六祖壇經》裡面講他不識字。因此凡是以思想邏輯來解釋,他不能進禪的門。而自己存心,你罵我,我可以讓你罵;罵了我沒有反省,凡是存了心讓你罵的,這種人受保護。」
誠如前文所提,其實在日本佛教有著很強的宗派意識。一般來說,屬於日本曹洞宗的禪修就是以道元禪師的「只管打坐」為主,打坐的時候,禪眾面向外,也就是不會看到其他一起共修的禪修者的方式進行。而日本臨濟宗則是以參公案為主,打坐時相對而坐,看得到其他的禪修者。在《本來面目》這部紀錄片中,拍攝團隊回到伴鐵牛禪師的道場-東京東照寺拍攝,那邊實施的方式就是屬於日本曹洞宗的方式。
比較特別的是,師父寫他在日本接觸到的禪修是龍澤寺派(註1)。但在日本本土,龍澤寺派是屬於臨濟宗妙心寺派下的一支,其源頭是近世中興日本臨濟禪法的白隱慧鶴禪師的法脈。
而伴鐵牛禪師的東照寺實則還是屬於日本曹洞宗。至於伴鐵牛禪師的老師原田祖岳禪師,其本身除了有曹洞宗的僧籍之外,也曾經事師於日本臨濟宗南禪寺的高源室毒湛禪師;而高源室毒湛禪師本身禪法的傳承可追朔至白隱慧鶴禪師,且其生涯中曾為日本臨濟宗南禪寺及妙心寺的管長。不知道是不是這層關係,所以師父才在之後提到他在日本接受的禪法是龍澤寺派。也因此,伴鐵牛禪師延續著他的老師-原田祖岳禪師,故在自家寺院中舉辦的禪期雖外型是以曹洞為主,但在指導學生過程中也不乏使用臨濟逼拶式的方法。
註1. 日本東京東照寺網頁內有介紹其傳承系統,可以追朔到日本近代著名的原田祖岳禪師。
圖1:(左)伴鐵牛禪師 (右)延續著當年師父在日本參禪的法源
圖2:伴鐵牛禪師還曾經寄明信片到紐約給師父
圖3:照片為《本來面目》攝影團隊至日本東照寺取景
圖4:在日本臨濟宗寺院打坐則是面對面相坐,與曹洞宗的面壁而坐不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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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起:作者於圖書館中發現留有大量聖嚴師父翻譯之筆記,再加上僧大畢業製作時收集了許多資料,故與大家分享近半世紀前師父留日的點滴。
文.圖/演禪法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