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10月31日 星期日

09 時間•空間•人與人之間



二○○五年投入了兩次國際救災大型活動;一次是為了南亞海嘯,另一次是為了颶風侵襲美國紐奧良。天下災難何其多,近幾年來,我常常浮現「來不及」的感受,尤其是氣候的異常,四
大不調所引起的災難。

*導師圓寂與啟示*

自今年六月導師的圓寂,我一路從花蓮送導師到新竹;當時心裡不斷地想著那分不捨,雖然導師已是一百零一歲的高齡,但是仍感覺還不夠;其實縱使再多數年,也是會覺得不足。

在新竹上山的途中,不禁想到,導師從大陸來台,第一個建立的道場就是在新竹。不久前,導師在花蓮,曾經和我有一段談話,導師提到數年前去大陸,看看過去他出家的道場,還有讀書、講學的地方。

看著導師在回憶,我就說:「師父,您要把身體養好,哪天我陪您去大陸看一看。」他眼睛睜得大大地說:「你可能嗎?」我說:「師父,只要您把身體養好,我就有可能。」當時我心裡卻在想:這是和師父定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約。

到新竹時,心想只能把導師送回台灣的第一個道場,卻無能如約定地送到他在大陸出家的道場,不免感到遺憾。在火化前,我內心真是千千結。

當導師的法體從車上抬下來,棺木正要推進火爐焚化時,我心想:在入殮前,還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家,就像在睡覺一樣,為什麼這麼短的時間,一把火就要火化了呢?

在那一刻,我內心所有的煩惱好像也隨著火燄化掉了。那就是「三昧火」,把我的煩惱、憂鬱的心打開了;因為我想到人生無常,世間多災難,我們的責任很重,應該要放寬心,邁開腳步向前精進,積極地面對未來。

這個時代就佛法而言,是壞劫,在器世間,「器」是所有看這個時代就佛法而言,是壞劫,在器世間,「器」是所有看這個時代就佛法而言,是壞劫,在器世間,「器」是所有看得到的東西,包括山河大地、物品,一切都會老化,即使是地球也在老化中,加上許多人生活在地球上不僅不懂得感恩、愛惜,反而糟蹋地球所給予的資源。

地球就像眾生的母親,負載著眾生,任勞任怨,讓眾生踐踏、挖掘,種種的一切,還有氣候反常,感覺到不只是老化、疲乏,而且也傷痕累累。

最近很愛說古早的事情,不說,大家可能都不知道了。以前的生活純樸,年長一輩的人都知道,當時沒有自來水,生活用水都必須到溪邊打水回來,然後倒入一個有沙的缸裡過濾。

就如在精舍早期,我們造一個儲水的水櫃,裡面有兩層:第一層要鋪石頭,再來鋪細石、鋪沙,再用樟、木炭、網子,再鋪一層沙,地下水經過一層一層的沙漏,就是我們要飲用的淨水。

這個過濾用的水櫃,每半年要清洗一次,把木炭、石頭等,洗乾淨再放回去。

可見以前的地下水多乾淨,水分往下,髒物就在土石間濾淨了;以前土地可以種植五穀雜糧,人也是住在這塊土地上,土地不但滋養萬物,也覆載著我們,我們應該要用感恩心回饋、膚慰大地,讓
大地恢復乾淨,能夠休養生息,不要再傷害它。

*大地污染危群生*

慈濟人,也可說是環保志工,都在膚慰大地、感恩大地。現在人口眾多,我常提醒大家,慈濟成立的那一年,也就是四十年前,台灣才八百五十多萬人口,現在有兩千三百多萬;四十年前全球才三十多
億人口,現在有六十多億,四十年內成長這麼多,所以光是人類的呼吸,就增加了多少濁氣。

佛陀告訴我們,要觀身不淨,身體是最不乾淨。看看如果在外面工作,汗一流,身體就會有味道,若沒有好好地沖洗,就會很不舒服;還有大、小排泄物的處理,有多麼不淨。

不只是體內,例如皮膚,也是不乾淨;最不乾淨的就是呼吸,會產生濁氣,常說不要帶小孩子到人多的地方,因為空氣不好;這就是表示人與人之間,呼吸是不乾淨的。因此需要用乾淨的空氣,或者
是透過樹木、花草來過濾我們吐出去的濁氣,所以我們要很感恩天地萬物。

現在人口眾多,為了大家生活便利,追求享受,而不斷地研發,所製造的物品含有化學物質的愈來愈多,因此污染就愈來愈擴大,致使水、土壤、空氣都受到污染。過去鎵發生,稻穗成熟後卻檢驗出含
鎘,眼睜睜看到黃澄澄的稻穗必須燒毀。

想想,為什麼要毀掉辛苦耕耘的收穫?從新聞報導中看到,因為葡萄採收後,被檢驗出殘餘農藥過高,要求回收,工廠已經製成汁,最後只好將全部的葡萄汁銷毀;銷毀的果汁就像一條大溪流,流
著紅色的汁液。想想果農花了多少心血,好不容易採收,工廠也製成飲料,全部的心血都白費了。看了真是很不忍心,很不捨,這都是人為所造成的。

土壤的污染、使用農藥過度,農作物也隱藏很大的危險,有人說:連米、水果都不能吃,吃肉就好了。可知道,吃肉更麻煩;最近的禽流感,已成為國際間的大問題。的確,不只是地球受毀傷了,在環境不斷地被破壞之下,人類生存的資源日益消耗,大家都應該要提高警惕。

*啟發人心為佛心*

二○○四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,南亞大海嘯,震驚了國際,慈濟人除了不忍地球受毀傷,更不忍眾生受苦難,所以趕快呼籲全球慈濟人,發揮愛心上街頭募款。

金錢多少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大家認清楚驚世的災難,要趕快提高人人警世的覺悟,啟發這分愛心。
大家都會說「佛心己心,師志己志」,學佛不是為了求佛菩薩庇佑的,而是要我們的心與佛心貼近,這叫做佛心己心。佛陀告訴我們,「眾生皆有佛性」;古云: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。每個人的本性與佛性一樣純真、善良,念佛就是要將我們複雜的意念,變成很單純;將貪欲熾盛的心,變成開闊的愛心,這就是佛心。

兩千五百多年前,佛陀就已經預言,未來的世界就是壞劫時代,一如我們所見,世間正不斷地在毀壞。所以我一直有個心念──人間菩薩招生,希望娑婆世界化為淨土。唯有人人心淨,佛土才會淨;
人人有責任,如果能多影響一個人心淨化,這片土地才能多一分祥和。

近幾年來,災難頻仍,全球的慈濟人都動員募心;希望儘快將世間無常,國土危脆的真理,讓大家知道;尤其是驚世的災難,要提起警世的覺悟。所以我一直推向全球,要大家趕快上街頭勸募。

每次大型勸募,就聽到很多感動人,啟發愛心的溫馨故事。譬如這次為紐奧良風災勸募,美國是個強盛國,全球的慈濟人走上街頭勸募,有些地方會邟到很好的迴響,但是勸募的成績都不好。因為大家
都有一種觀念,認為:美國很有錢又很強盛,因此對美國並不同情。不過,我們秉持人道精神,不能因國家強盛與否,就忽視受災受難的人。

紐奧良的地形像臉盆一樣,只靠建造堤防來防範海水倒灌。這次五級颶風來襲,摧毀紐奧良的堤防。可以想像,這樣臨海的城市,像臉盆一樣的地形,一旦臉盆被弄破,會變成什麼樣子,也就能夠聯
想受創的嚴重。

*急難援輸不停息*

這次受苦難的人太多了,一百多萬人;緊急救難時,出動了直升機、船、車,海陸空一起救援。往往一家人,有的被直升機救走,另外船隻又救走兩、三個人,留下兩、三個人又被車子載走,一個家庭可能五、六口人就分散了。有的是自己開車,也被人潮、車潮沖散了。

這次災民很多,家人離散的也多,許多人生死不明,秩序紊亂不堪。災情嚴重又急速,紐奧良市迅速陷入如無政府狀態,如何安置、接引災民?如何幫助他們脫困,政府單位已經束手無策,治安單位
也癱瘓了。

後來當局要居民們往德州疏散,德州與紐奧良所在的路易斯安那州,最近的距離還要五、六個小時車程;在疏散、撤離的長途跋涉中,有的要忍受親人分離之痛,同時要面對車潮擁塞之苦,本來開車
八小時可到,這時候要開二、三十小時。想一想,那種狼狽,無法用語言描述,真是苦不堪言,想起就很不捨。

在休斯頓巨蛋的收容中心,有位體態肥胖的老太太,慈濟人找到她的時候,看到她坐在輪椅,拿著一把小小的剪刀要剪開兩件褲子。因為她逃出來的時候,只穿了一身衣服,髒了,沒有衣物替換;收容中心提供的衣物,又沒有合適她的尺寸,只好自己想辦法,將兩件褲子改成一件,看她拿那把小小的剪刀,邊剪邊哭。慈濟人走到她身邊,問她:「妳是不是叫做海倫?」她一聽馬上就很驚訝地抬起頭來,而且很激動,逃難這麼多天,沒有人認識她,在陌生的環境中,有說不出來的苦。

原來這位老太太是被直升機救起來,送到巨蛋收容中心,她的兒子還有孫子是讓車子載走的,後來透過紅十字會尋找,這個兒子找到了母親,但是只說了一句:
「我的媽媽拜託你們照顧了。」
他就不堪長期跋涉的折騰,引發肺炎,被送進醫院,再度與母親失聯。

慈濟志工分兩組,一組是在醫院關懷的志工;一組在收容所接引及發放。在醫院關懷的那組志工,發現到這位先生,他就說:「我有一位老媽媽,還有幼子,好像在休斯頓的巨蛋中心,希望把我的訊息
傳給他們。」醫院關懷的志工,就和發放組志工聯繫,由在收容中心的慈濟志工找到這位老媽媽,也讓她很歡喜。

慈濟人就對她說:「我們已經找到妳的兒子,現在在醫院治療中,妳放心。」
她說:「看不到,如何教我放心,至少讓我聽到他的聲音。」

慈濟人就幫忙打電話,打了三個多小時都打不通;一些師姊看她一直哭,就圍繞在這位老媽媽的身邊,很溫馨地唱歌給她聽,膚慰她。她抬起頭來說:「你們能不能幫我祈禱?」這些師姊就唱祈禱歌,並且為她祝福。

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努力,電話終於打通了,聽到老媽媽在電話中說:「你叫我放心,你還沒有出院,我還沒有看到你,怎麼能放心。」

這位老媽媽還說:「其他都失去了沒關係,我不能沒有兒子。」災民們已經一無所有,有的還親人離散,想想真是苦不堪言。

當然,其中感動人的事很多,這都是因為受災受難受苦,一群人間菩薩投入去救人,那種溫馨,是在苦難中互動,才會深受感動。

為了「力援紐奧良」,展開全球動員勸募、義賣,而且期待要濟貧教富,最成功的反而是在窮困的國家,譬如南非。大家都知道南非有一群可愛的祖魯族慈濟志工,尤其志工深入的地方,總是比他們更窮困的社區。有一天,一位祖魯族志工走入一個村落去愛灑人間,分享最近的慈濟事;她首先分享師父講的,「天下一家親,在天蓋之下,地載之上,都是一家人,無論哪裡有災難,災民離我們有多
遠;他們都是你我的親人,我們是不是要去幫助他們。」

當她拿起愛心箱,現場的村民都走光了,這位志工很洩氣地說:「說慈濟的故事,大家聽得很歡喜,說到要募款就走了。」她想收一收就要走了,突然人又跑出來,原來他們回家拿錢來投愛心箱;有
的人,雙手一攤說:「我一毛錢都沒有。這位志工就自掏腰包,換成零錢給他們,說:「這些錢是你們的,你們要很虔誠想:我的錢要救人,要為他們祝福,希望他們能度過難關,平平安安。」

這是在南非,都是很貧窮的人,卻能落實慈濟「濟貧教富」的精神,他們雙手一攤:「我一毛錢都沒有。」因為慈濟人的智慧,讓他們也可以做救人的人,真令我感動。那種智慧與愛的付出,這就是警
世的覺悟。

*發心立願當精勤*

慈濟的四大志業,你們都有投入,八大腳印,你們一步一步踏實地往前走,這就是人間菩薩。發這分心,一定要精進,要深入佛法,首先就是體會人生無常,國土危脆。

那天我與林欣榮院長一起用餐時,看到大愛新聞報導,在蘇花公路清水斷崖段落石,剛好砸到一輛經過的轎車。這些傷患一定是送到慈濟醫院,所以林院長看到新聞,馬上打電話回醫院急診室,得知車內夫妻倆都受傷,先生傷得比較輕,太太已經懷孕了,傷得很重,不但脊椎骨斷成兩節,而且下半身也傷得非常嚴重。

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,但是他們一定沒有想到結果是到醫院。所以說,人生中是無常先到,還是明天先到?或是那一秒鐘,剎那之間會發生什麼事,想到這一點,就應該要把握人生。

慈濟人就懂得把握人生去付出,譬如何錦滄居士,看到他很開朗,心理健康,讓我很安心,聽到他身體的病很捨不得。

「人生自古誰無死」,他罹患鼻咽癌往生了,生前的心願就是要捐大體,所以他的兒女和太太也圓滿他的心願,讓他回慈濟大學進行急速冷凍。

看到這家人雖然很不捨,還是帶著那分安詳的微笑。他的女兒還說:「我們要感恩師公。我爸爸還沒有進入慈濟以前,脾氣很壞,天不怕,地不怕;後來走入慈濟,怕師公,也很聽師公的話,他的脾氣
都改了,這段時間,給了我們一個好爸爸。」

他很安詳,即使患鼻咽癌多年,他都能看得開,生活品質天天都很好,真正是看開生死。我最近常說,有慈濟真好,我也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。

台中一位洪志成居士,他是中部榮董的召集人,這幾年來很積極,原本很福相,因為胃不好,去大林慈院檢查治療。這一檢查,青天霹靂,已經擴散整個肝,醫師對我說很不樂觀。真沒料到前後四十
多天,這麼短的時間,就往生了,真的不捨,但是他此生與大家結了好緣,回到精舍時,看到他很安詳,笑得很燦爛!

我就對他說:「你走進慈濟,什麼都做過了,只有教授還沒有做過,現在完成你去當教授的願。」

這一生如果沒有走入慈濟,即使很有錢,病也同樣會發生,同樣會往生,往生之後,什麼都沒有;走入慈濟留下菩薩身影,無論是印尼發放,還是菲律賓義診,都有他的身影。那種亮麗的人生,無私的
付出,這都是歷史,是他真實做到的人生。

往生之後,身體如果沒有捐出來,想想也很可怕,不到數日就要入殮放進棺材裡。不久軀體腐敗就生屍水與蟲蛆,那些污穢的東西都封在棺材裡,贓葬在墓場中。風光一場葬禮之後,大家都走光了,
即使打雷閃電,颳風下雨,也只是他孤獨一人,愈想愈可怕。用火化,想想,一把熱火燒過,只剩一堆灰燼,多麼可惜!

假如能捐贈大體,多好!在恆溫的環境,舒服的空間,兩、三年後讓醫學生進行解剖課程。那時候,已經回來人間,會走路了,還會說:「師公抱抱!」多安心!

死,並不可怕,一般的睡眠就叫做「小死」,我們每天都會小死一番,到了身體敗壞時,就是大死一番;在佛教的大死一番叫做「覺悟」。最近我常說:「時間、空間、人與人之間,我們要好好地把握。」

這一生中,如果把握時間趕快做,在這個空間普遍行菩薩道,在人與人之間,合心、和氣、互愛、協力。倘若都能做得好,到了最後長眠,大死一番後,會重生再來;所以做慈濟,讓你們不後悔。

人人要自愛生命,自愛慧命,還要用感恩心,感恩普天下的眾生;我也要感恩你們,慈濟沒有你們,我做不起來。你們要做慈濟、做好事,同時也要感恩在周圍身邊的人,彼此之間要互相感恩,才是真
正的人生,對大地真的要疼惜。我們一定要記邟時時念無常,國土危脆,普天之下有這麼多的災難,每次的災難,愈來愈讓人震驚。慈濟在全球,到處都看到了,假如有災難,人間菩薩就會及時出現,真的很感恩。

台灣是慈濟的發祥地,台灣的慈濟人怎麼做,全球的慈濟人就會跟著做。所以大家要做慈濟人的典範,也是人間菩薩的帶領者,希望大家多發心立願,雖然「發心容易,恆心難」,但是「有心就不難」,希望大家多用心!